如何看待两代年轻人逐渐离开北美华人教会? — 从“Silent Exodus”到新一代的教会转换趋势

如何看待两代年轻人逐渐离开北美华人教会? 

—— 从“Silent Exodus”到新一代的教会转换趋势

正如诗篇68章6节所说:‘神使孤独的有家,使被囚的得释放,竟住在广大之处。’这节经文提醒我们,‘家’不仅是物理的住所,更是心灵归属与生命扎根之地。

今天,我们谈论的两代年轻人离开北美华人教会,实质上是他们在寻找这样一个属灵的家,一个能够被接纳、被喂养、被赋予参与权和责任的属灵家园。”在进入本文的分享和讨论之前,有几个概念需要先界定:

1.「年轻人」的定义

本文中的“年轻人”包含两大群体:

(1) 第二代移民(ABC/CBC) —— 美国或加拿大本地出生的华裔,也就是我们俗称的American-Born Chinese和Canadian-Born Chinese,他们以英文为主要语言,在文化和身份认同上更接近北美社会;

(2) 第一代年轻移民(OBC) —— 通常指18–30岁的留学生或年轻职场移民,也就是我们俗称的Overseas-Born Chinese,他们虽然英文流利,但中文仍是第一语言,在文化和身份认同上尝试接近北美社会。

本文讨论的“年轻人”即涵盖以上两个族群。

2.「离开」的定义

本文所说的“离开华人教会”并非指他们离弃信仰或彻底离开教会,而是指年轻人从华人教会转向以英文为主的非华人教会。这属于教会行为学中的 church switching(教会转换),不是信仰的脱离。

3.「北美」的范围

本文所指北美包括美国与加拿大。

一:Silent Exodus 的延伸:从第二代流失,到第一代年轻移民的离开

早在 1996 年,Helen Lee 在《Silent Exodus》一文中提出“亚裔教会第二代的无声出走”这一现象,指出第二代亚裔信徒因为文化隔阂、身份张力、缺乏空间等多重因素,逐渐离开原生的亚裔教会,而转向主流的英文教会。之后Silent Exodus则被广泛形容北美亚裔出走原生教会的状况。[1]

今日的北美华人教会所面对的情况更为复杂:不仅第二代继续离开,连第一代年轻移民也在离开。

这意味着我们华人教会已普遍进入一个更深层次的结构性危机阶段:一个不只是“下一代留不住”,连本来应该是教会未来主力的第一代年轻人也逐渐无法扎根的时代。

这对我们北美华人教会尤其重要,因为北美许多华人教会早期正是由中国留学生查经班发展而来,如今反而在流失同样背景的年轻移民。随着北美华人教会的老龄化日益严重,我们目前所能做的,其实只是“吃老本”,不断地消耗教会中的长期委身的中老年成员。

早些年我们华人教会普遍面对的是第二代信徒的流失,教会讨论的策略、计划也都是在尝试“如何留住第二代信徒”,但是很可惜的是,这种尝试的效果普遍比较有限,与此同时,我们又不得不开始面对第一代年轻移民的流失和离开。前线告急的同时,后院还起火。这就是当今不少北美华人教会要面对的危机和挑战。

二:本文的性质:教牧视角的第一线观察和反思

笔者虽非社会学者或神学学者,但一直处在牧会的第一线,过去曾牧养过美国华人教会的中文堂,当下也正在牧养加拿大华人教会的英文堂,因此长期与华人教会中三个典型群体互动:

第一代中老年移民

第一代年轻移民

第二代移民

以下的观察综合个人牧养经验及反思,并以 Pew Research Center、Barna Group、Helen Lee、以及 Asian American studies 中的既有研究作为补充,而非学术性论文。本文的写作目的并非针对谁对谁错,要指责教会或是年轻人,而是根据现有的研究、现象指出一些可能的原因和提供一些切实可行的策略。我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批判,而是希望提供建设性的反思。

三:年轻人离开的六大核心原因

1. 北美文化与华人文化的融合落差

许多年轻人希望更深入参与当地社会,特别是新移民,他们对于北美文化的缺失,使得他们在职场会遇到一些瓶颈,或是在养儿育女后,他们普遍希望更深且更多地了解下一代的文化处境。他们有这样实际地需要和期待。但华人教会往往仍停留在“华人内部生态”,对当地社区、社会议题或跨文化关系投入有限。简单来说,华人教会依旧是华人文化的聚集地,已经形成固定的文化闭环和文化同温层。

并且,华人教会普遍存在对北美文化的解读不够深入,认知不够清楚的尴尬处境。我们时常提出的针对北美社会的观察和思考,更多是还是带着华人的视角和逻辑,这对不少年轻人而言明显不够。

因此,年轻人常在职场中面对开放、平等、跨文化的价值观念;而在华人教会却回到一个由华人文化规范的环境,而这种文化时常是封闭的、阶级的和单元的。

这在无形中形成一种了 “文化撕裂感”:职场是北美价值观念,教会是华人价值观念,而他们的真实生活同时属于两者。这种张力和角色的互换,时常很容易让人产生疲劳和困惑。

当教会无法成为他们“整合身份”的地方,他们便会寻找更贴近其文化现实的主流英文教会。

2. 华人教会的叙事与领导文化的差异

问题常常不是“神学立场差异”,或是教义之争,因为神学和教义而出走的年轻人较少,更多则是:沟通方式、冲突处理的方式、对权柄的理解、决策参与度以及对年轻人的信任度等。

许多年轻人在华人教会的体验是:他们不是被反驳,而是被忽略;不是被引导,而是被否定。

当他们表达意见被贴上“不成熟”、“叛逆”或“不顺服”等标签时,他们自然很难留下。这些虽然是很可能是他们的主观感受,有局限性和偏差的可能,但是却是普遍存在的理解和感受。

在北美的主流社会、职场文化与教会生活中,叙事方式通常具有开放性、真实性与参与性,强调个人经验的分享与对话,也重视神话语在个人生命中的实际应用。然而,许多华人教会仍以权威性、单向性的由上而下叙事为主,较少提供讨论、反思与情感表达的空间。两者之间显著的叙事差异,使得在北美成长的年轻华裔或第一代年轻移民往往难以在华人教会中找到叙事上的共鸣,从而倾向于转向主流教会。

3. 结构性内耗:内卷、语言堂竞争、缺乏愿景

许多年轻人的抱怨已经超越“文化差异”,而是对华人教会整体运行方式的失望:

教会内部冲突不断

资源和权力的争夺

语言堂会之间缺乏合作与沟通

不愿授权给年轻人

决策过程封闭

缺乏未来的愿景和异象

墨守成规、缺乏更新机制

在一个强调效率、尊重个人价值、尊重专业、强调平等对话的社会中成长的年轻人,在这样的教会中往往感到窒息。

因此,离开不一定是反叛,而是一定程度的自我保护和逃离,希望逃离内卷和内耗的不得已的选择。

许多华人教会长期陷入内耗与内斗,使领袖团队难以在关键议题上取得共识,因而无法形成清晰且可执行的教会异象。教会缺乏异象的直接结果,是教会没有明确的方向、优先次序与使命动力,事工多停留在维持现状的层面,俗称“混日子”。

即便不少教会制定了异象,但是在不断内耗与斗争中,也往往难以推进,最终异象只能停留在纸面上,成为网站或周报上的宣传语,而无法真正落地于教会的建造、发展与群体塑造。

这种“没有异象或异象无法落实”的状态,正是年轻世代难以接受的。他们普遍更容易或更可能被清晰的目标、具体的方向和看得见、能参与的使命感所吸引;他们渴望加入一间正朝着神所赐的异象前进、能够带来真实影响力的教会。当华人教会在这方面长期欠缺时,自然就更难留住两代年轻人。

4: 华人教会讲台的死板和肤浅

华人教会的讲台过度死板,模式化和形式化,缺乏讲道时的活力和应用性,也极少联系会众的生活和实际的挑战。至于神学、教义的肤浅,解经的偏差,那更是长期存在的普遍现象。

许多时候,我们误以为年轻人不关心神学,年轻人不在乎教义,但是情况很可能恰恰相反,年轻人需要的不只是你的解经结论,而是严谨的解经过程,以及你得出这个结论和应用的依据(逻辑),而现如今许多北美华人教会的讲台,由上而下的灌输多过娓娓道来的解经,直接跳出结论多过严谨的解经过程,死板的模式化多过热情洋溢的传讲,肤浅的神学和教义多过扎实的神学教导和教义传讲。

许多华人教会的讲台,对年轻人是一种折磨,缺乏神学深度的同时,没有严谨的解经,更没有实际的应用,照本宣科式的讲经模式,明显满足不了年轻人对神话语的渴慕和需求。让人听了想睡觉的讲道也无法喂养干渴的灵魂。

5: 华人教会的口号和实践的落差

你几乎找不到认为年轻人不重要的北美华人教会,几乎所有的华人教会都承认、都相信、都高喊:年轻人很重要,教会要留住年轻人,教会要扶持年轻人,教会要抓住年轻人,这些口号都十分响亮,但是在实际的教会牧养、事工的开展、政策的制定、资源的分配等等方面,我们都真实地看到一个可惜的现象:年轻人根本不重要。

这种口号与现实间的差距所带来的落差和失望,灰心和无力感,也是导致年轻人出走华人教会的重要原因。

6:年轻人自身的原因与复杂性

当然,北美华人教会中两代年轻人的离开,是一个高度复杂的现象。除了许多华人教会的牧者逐渐老龄化,难以理解年轻世代的处境与挣扎之外,年轻人自身也存在一些不得不面对的张力与问题。

首先,相较于在华人教会委身、承担责任、服事华人群体,不少年轻人更倾向于选择进入主流英文教会,在那里做一位相对“隐身”的基督徒。他们通常希望在更开放、更自由、更少冲突的环境中重新获得呼吸空间,但也往往因此减少了面对冲突、解决问题、学习委身的机会。

其次,年轻世代普遍面临身份认同的张力。他们既不是完全的“华人文化”,又不完全属于“北美主流文化”,这种夹缝身份让他们更渴望寻求被接纳与被理解。于是,有些年轻人选择离开带有强烈族裔文化特征的华人教会,进入他们所向往的英文教会。然而,现实往往比理想更复杂——他们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才能真正融入,而许多进入英文教会的年轻人最终也发现,自己依然难以完全进入主流文化的社交与信仰生态,甚至在其中感到更加孤立。

最后,年轻人在委身、顺服与谦卑受教方面也确实存在一定的挑战。面对冲突时容易选择离开、遇到分歧时倾向于回避,缺乏耐心沟通的能力与意愿,都是许多年轻人正在学习的功课。换言之,离开华人教会并不等于问题就解决了;许多内在的挑战仍会跟着他们进入下一个教会。

四:研究参考:

本文所探讨的年轻人的离开和出走,是 Church Switching,不是弃绝信仰。多项研究指出,年轻人的信仰认同并未下降,但他们的教会参与方式更流动。

Barna Group《State of the Church 2022》

该调查报告指出,自新冠疫情后,“转换教会”成为年轻人与中生代的常态,他们没有放弃信仰,而是寻找更适合的教会氛围与文化。[2]

《The State of Pastors 2022》

该调查报告显示,教会内部冲突、领导力的疲态与教会的方向不清,使年轻信徒倾向离开原教会并寻找新的属灵群体。[3]

《The Open Generation》研究

该调查报告表明,年轻人具有更高的属灵开放度,但他们对“参与哪一间教会”更自主,而不是按种族或家庭背景决定。[4]

Pew Research Center(2021–2023)

该调查报告强调,年轻基督徒的信仰更个人化,但更少受传统制度型宗教群体的约束。

因此,我所指出的现象,不是要强调北美华人教会的信仰危机或福音危机(那是另一个重要议题),而是身份与文化的迁移危机。我们北美华人教会中的许多年轻人离开教会的原因不是“不再信神”,而是认为“在另一间教会更能继续跟随神”。

五:出路与建议

1. 深度进入当地社会,不做华人文化孤岛

北美华人教会想要扭转这样的局面真的是任重道远,我们首先需要更深地融入当地社区,不只是举办活动,增加曝光度或存在感,而是:

A: 牧者与长执更深地理解本地文化

不只是知道一些文化现象,而是理解这些文化现象的底层逻辑。我们不少华人教会的牧者和长执都在北美有着几十年的生活经验,但是很可惜,我们对北美文化的认知其实是很肤浅的,只是停留在知道一些文化现象,但是却不理解这些文化现象背后的底层和深层逻辑。

B: 提升英文堂与英文牧者的空间

北美华人教会需要彻底摆脱英文堂是附属,英文堂是婴儿看护的不二人选等等落后的思维模式和观念,需要真的信任年轻人,需要真的给他们决策的空间,让他们承担教会的责任和使命,让他们真实地参与到教会的建造中来,而不只是一直将他们放在“预备役”。

C: 回应北美社会议题

北美华人教会需要扎实地回应北美的社会议题,不是为了政治,而是为年轻人提供扎实地圣经世界观,回应他们的挣扎和困境,提供清晰的圣经教导,不要再和稀泥,不要再武断式给出结论,而是真实且诚恳地回应社会议题,为年轻人提供整全的圣经、神学引导。

D: 参与社区服事与合作

北美社会看重社区,所以华人教会需要投入资源在服事社区上,参与社区的建造,关心我们教会所在的社区,不再只是将教会作为华人敬拜的场所,而是重新定位为社区的一部分。当教会开始“成为北美社区的一部分”,年轻人才能“成为教会的一部分”。

2. 降低内耗,提高使命感

一个被内部争执拖垮的教会,无论讲什么语言、什么文化,都缺乏吸引力。

减少内卷、重回福音、专注门训,是最根本的结构更新。一个缺乏使命感和异象的教会,最后剩下的的只是消耗和内耗,所以北美华人教会需要重拾福音和门训的使命,扎扎实实地开展福音和门训事工,不能再围绕事工打转,不能再重复以固定节目为满足。

3. 放下“过去的成功模式”,向年轻人敞开空间

“想当年”无法留住下一代;“我们过去都是如此”无法说服年轻人;“你们年轻人就是…”无法建造年轻人。

愿意谦卑学习、授权、信任、放手,才是真正的更新。真实地关怀、牧养他们,真实地理解他们的挣扎和困境,带着理解、同理心,用神的话语和真理喂养他们,而不是灌输和强迫他们接受我们的经验。

年轻人能被看见、被听见、被参与、被信任之处,就是他们留下之处。

4: 提升教会讲台的深度和牧养

教会需要在讲台上更多供应会众的需要,特别是神学上严谨,解经上更加扎实,提供会众塑造生命、改变生命的信息。

5: 做好心理建设和预备

我们需要预备好,北美华人教会在一定的时间内,会发生变化,这包括领导层的变更,教会文化的变更。华人教会不见得立刻就要推动这种变革或改变,或是刻意推动这样的改变,但是我们需要预备好,有一天,改变会来到,要么我们预备好,教会继续带着使命和异象向前,要么我们否认、拒绝这样的改变,教会走向没落甚至关闭。

总结:年轻人离开华人教会,不是离弃信仰,而是在寻找“家”在哪里。

年轻人的离开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尊敬上一代,也不完全是因为他们不顺服、不爱教会,或不愿意服事。相反,许多年轻人极其渴望在信仰中成长,在神学上扎根,也愿意在教会中承担责任,只是他们在华人教会里常常难以找到能够真正喂养他们的真理,他们找不到可以扎根的空间。

他们向往的是一个能够得到神话语真实喂养的地方;一个他们能参与决策、被信任、被看见并被赋予责任的地方;一个他们能够成长、能够被视为“教会真正的一部分”的属灵大家庭。因此,他们的离开并不是“离家出走”,而是一段寻找之旅——寻找一个能够接纳他们、塑造他们,并让他们在信仰与身份上都扎根的地方。

换句话说,他们离开的核心不是逃避,而是寻找:寻找属于他们的家。

面对当前的挑战,我们深知教会需要以基督为中心,彼此相爱,共同成长。正如以弗所书4章15-16节所教导的:‘惟用爱心说诚实话,凡事长进,连于元首基督;全身都靠他联络得合式,百节各按各职,照着各体的功用彼此相助,便叫身体渐渐增长,在爱里建立自己。’

这是我们应有的心志,让教会成为一个爱心相连、彼此扶持、充满生命力的身体,真正成为年轻人能够扎根、成长、并肩同行的属灵家园。

参考文献(Footnotes)

[1] Helen Lee, “Silent Exodus: Can the East Asian Church in America Reverse the Flight of Its Next Generation?” Christianity Today, 1996.

[2] Barna Group, State of the Church 2022.

[3] Barna Group, The State of Pastors 2022.

[4] Barna Group, The Open Generation, 2022.

*本文为笔者构思,执笔,AI参与了最后的错别字的修改和footnote的制作,AI参与度大约10%。

🔚

在建造下一代的事工中,教会与家庭如何互动并同行

作为北美华人教会的中文堂牧师,作为教会的青少年牧者,作为4个孩子的父亲,同时作为在家教育的实践者(菜鸟),在建造下一代的事工中,家庭如何与教会互动和同行,是此文希望抛砖引玉的重点。

华人教会中第二代的流失、教会中跨代的张力和教会中无论是信徒还是牧者的青黄不接等问题已经是众多华人教会不得不面对的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的紧急事件。

如何开始面对这些挑战?第一步是什么?

首先,在建造下一代的事工中,我们已经完全不能够信任学校,或者说,我们也不应该将建造下一代这个重大使命讬付给学校,因为这根本不是学校的职责和使命,特别是在当下的环境中。当然,教会学校或优质的基督教学校可以在这个过程中为我们建造新一代的事工提供帮助和支援,但是他们也绝非主力。

其次,我需要特别明确一点,家庭,永远是建造下一代的最核心和最基本的团体,教会是辅助和次要的,但是,当家庭和教会这两股绳子拧在一起的时候,建造下一代的果效是会加倍的。

最后,本文并不是要讨论家庭如何开展建立下一代的事工,也不是要讨论教会如何开展建造下一代的事工,本文要讨论的是,教会与家庭在建造下一代这个使命上的如何合作、互动与同行。

一:教会与家庭的失联

建造下一代,应该是教会和家庭的共同使命,这两个在塑造孩子的信仰过程中最重要的两个社区和群体,本应该互相合作、一起搭配,塑造下一代,是我们作为父母和教会主日学老师及牧者的共同的责任。但是很可惜的是,教会的儿童事工/青少年事工往往都是与家庭分离的,甚至是孤立的。

我们都常常说教会要与家庭配合,家庭要与教会同工,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要么是我们的父母极少或者从未在家里与我们的孩子讨论和分享我们在教会中的所得,只是每个礼拜天一起“去教会”;要么就是我们在主日崇拜中听到的信息和孩子们在主日学、青少年事工中学习到的信心完全无关,以至于我们的分享和讨论缺乏共同的基础和范围,比较孤立,所以逐渐也就失去了讨论的热忱和深度。

想像一下,你花费很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送孩子去学习钢琴,但是当孩子回到家的时候,你从来不参与、不跟进他的钢琴练习,只是负责接送他去上钢琴课,孩子练不练习你从不过问,这样学习钢琴的效果会如何?

想想你一下,你花费很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送孩子去学习打篮球,但是当孩子回到家后,你从来不带他去练习他所学习到的投篮技巧、运球技巧,只是负责接送他去上篮球兴趣班,试想这样学习的效果会如何?

我想,如果你真的很看重你孩子的钢琴学习,篮球学习,或其他任何兴趣爱好的学习,你一定会努力参与在其中,陪伴孩子的练习,督促孩子练习,甚至有时候你可能会和孩子一起练习,肯定会和孩子的钢琴老师、篮球教练有许多的沟通,想要知道如何怎么配合老师和教练。

但是,在建造下一代的这件事上,我们通常的做法就是将孩子带到教会,送去主日学,送去儿童节目,送去青少年团契,但是回到家后,我们可能从未或极少参与到孩子在信仰上的互动或深入地学习。简单来说,我们并没有像看重孩子的兴趣、爱好或学业那样,看重我们孩子的信仰和属灵生命的建造。起码,在实践上,在建造下一代上,我们通常是割裂了教会与家庭。

但是我们却又说自己很重视、看重孩子的属灵生命,很看重孩子与神的关系比什么都重要,但是我们在家中却从未实践我们的信仰,于是当我们的孩子流失后,我们首要怪罪的对象就是教会和教会的主日学老师。华人教会最委屈的牧师其实并不是中文堂的牧师,而是英文堂的青少年牧师,因为这个群体的流失率最高,而最直接的“背锅侠”就是我们的青少年牧师:你们为什么没有做好?

在建造下一代上,教会与家庭应该是同工,合作与互动的关系。家庭不能完全将建造新一代的责任推给教会,自己却不闻不问。同样,教会应该在这方面给予教导和指引,帮助父母知道如何与教会同工,合作与互动。

二:实际建议和方法

我有以下一些建议,比较多是根据我过往牧养北美华人教会的经验,特别是在针对教会与家庭的互动和同行方面的经验,供教会牧者、主日学老师和基督徒父母们参考:

1:定期召开下一代事工的“家长会”

家长会主要是增进沟通,让基督徒父母知道我们儿童事工和青少年事工现阶段的情形、计划和状况,也让父母们知道他们可以怎么样协助教会,他们可以怎么样参与到教会的儿童和青少年事工中来。也可以藉此回应父母们的问题等。

因为我的孩子还小,都在教会的主日学,所以我在过去所牧养的教会就参与过这样的家长会,我对教会的儿童事工和青少年事工的家长会的态度绝对不亚于我们看待孩子们学校召开的家长会,甚至我认为教会的儿童事工的家长会更加重要,因为学校的家长会是帮助我认识和了解孩子在学校的表现,而教会的儿童事工家长会则是帮助我理解孩子的灵魂状况、属灵生命的情况。

教会的主日学老师和同工也需要针对每一个孩子,留意他们的属灵生命状况,包括他们的品格等,而不只是关注他们在主日学上的表现,能不能背诵经文,而是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观察他们的属灵状况,并且能够与孩子的父母分享和交通。

2:尽量让孩子参与到主日崇拜中

北美华人教会通常因为语言、文化等因素,长期是将孩子排除在主日崇拜之外的。我们以为孩子在主日学会更好,那里有好玩的游戏,有动听的故事,似乎这样更加能够培养孩子的信仰。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当我们长期将孩子从主日崇拜中抽离出去的时候,我们在无形中暗示我们的孩子,信仰就是去主日学,信仰就是要好玩,因此,我们的孩子会失去“崇拜”的概念和经历,我们的孩子对信仰的理解和认识存在很大的偏差和误区。

我所长时间服事的两间教会都是如此实践的:让孩子们先参与到敬拜中,然后在讲道前为孩子们祝福,最后才差派孩子们去到儿童主日学或Youth Group。当然,我曾经在我植堂的教会,每个月的圣餐主日是全家共同敬拜主日,意味著孩子们会全程参与到敬拜中,这个主日没有主日学。

这种全家共同敬拜的意义就是让孩子们参与到敬拜中,而不只是“去教会”,去主日学,更加重要的意义是,让孩子们知道,培养、建造新一代,是教会与家庭的共同使命。让孩子们真实地看到他们的父母、长辈是如何敬拜上帝的,他们是如何敬虔聆听上帝的话语的。

与此同时,教会在设计崇拜的时候,也需要适当考虑儿童和青少年的参与度,从诗歌敬拜到祷告等等环节,不能够忽略他们的存在。

3:主日讲道与儿童主日学尽量保持一致

这个可能是最困难的部分,因为教会的主日崇拜有不同的计划和安排,儿童主日学有固定的教材等诸多因素,但是我想要分享的不是每一个主日全都保持一致,而是中文堂牧者、儿童牧者/同工,可以坐在一起,共同设计我们的主日崇拜信息和儿童主日学的内容,如果可以的话,每个月有一个主日,我们成人和儿童学习同一段经文,或是同一个主题;一个月一次如果有困难,有没有可能一个季度一次,等等。教会与家庭需要创造更多的机会,让我们可以一同学习与互动,让父母与孩子可以有分享的平台或机会,有同工的经文作为支撑。

我曾经参加过我们当地的一个讲英文的教会(College Park Church)的大型会议,会议主题是“科技与基督徒生活”,他们同时也提供儿童看顾,从学前班到小学6年级,而他们在会议期间的儿童节目的主题也是“科技与基督徒生活”,他们会在儿童节目中教导和引领孩子与他们父母在会议中学习到同样的圣经真理和内容,无论是做手工,还是信息,或是游戏,他们会设计一套和会议内容大致相同的儿童节目。所以参加完会议以后,我可以和我的两个孩子一起讨论和分享这个主题,一起分享和讨论我们所学习到的功课。

4:预备主日学功课

我们不喜欢做功课,我们的孩子更加不喜欢做功课。

教会主日学不是应该以玩为主吗?儿童主日学为什么要有功课?孩子们会觉得无聊,就不想来教会了;孩子们在学校的功课已经够多了,还有很多兴趣班、才艺班,哪有时间做主日学的功课?做功课会不会太律法主义?

所有这些的背后都是共同的假设:教会建造下一代,父母塑造我们的后裔,只要靠著礼拜天的儿童主日学就够了,其他时间,是用来做其他更加“重要”的事情的,比如学习,比如钢琴,比如各种比赛等。

主日学作业的最核心的、最本质的目的是加强父母与孩子在信仰方面的对话,而这个作业不一定是强制的,而是给父母一个选择的空间,不是选择做与不做,而是选择是否真的看重教会与家庭的互动和合作?

作业的类型可以多种多样,可以根据学习的不同主题,不一定是“写”和“背”,而是强调“在一起”,父母与孩子一起“做”,一起实践,一起参与,这是主日学作业的核心。

比如,可以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专注于和孩子一起学习认罪,父母可以在这一周特别专注于认罪的相关教导和实践。

再比如,可以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专注于和孩子一起学习感恩,父母可以在这一周里特别专注于和感恩相关的引导。

回到教会后,主日学老师可以询问孩子们在过去一周从父母那里学习到的功课是什么等类似的互动,将家庭里所学的也可以再次带回到教会中。

5:Play Date

Play date对于北美的孩子们肯定不陌生,类似的还有birthday party等,都是小朋友一起聚集玩的场合和聚会,也是父母们彼此认识的重要场合。

教会与家庭的互动,可以尝试从教会内的家庭之间的play date和birthday party开始,邀请教会的孩子们一起玩,一起出席一些活动,以教会为主体举办一些适合家庭的聚会等,但是又不需要太过于正式或隆重,就是一般的聚会,但是教会有意识的推动,在互动中彼此了解、互相加深认识,围绕著教会建立社群,维系教会弟兄姊妹们彼此之间的感情。

不少华人基督徒家庭之间,只是礼拜天一起做礼拜、孩子一起参加主日学,但是平时的生活缺少交集,几乎没有互动,我们的朋友、社交圈子,包括我们的孩子的社交圈子,也都比较孤立于教会之外。而加强教会里家庭间彼此的互动,有助于我们在教养子女、建造下一代的过程中彼此扶持,共同见证。

千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绝不是基督徒不可以有教会之外的社交,我的意思是,基督徒不能只有教会之外的社交,而为了加强建造下一代的事工,教会里的家庭彼此之间需要更多的互动和联结,从一起做礼拜,一起参加主日学,到真正成为朋友,成为一家人,从而真正能够建立一个信仰的群体。

因为随著孩子们不断地长大,他们的朋友至关重要,对他们有著极深的影响,所以从小让我们教会里的孩子成为彼此的好朋友,最少让我们的孩子在教会有2-3位要好的朋友至关重要。

6:帮助教会中的家庭开展家庭崇拜

我这里不会谈为何及如何开展家庭崇拜,我要明确的是,教会需要帮助基督徒家庭开展家庭崇拜,包括提供相应的指引,甚至必要的时候提供一些家庭崇拜的材料。

我在印城华人教会牧会期间,针对我们教会的年轻家庭,提供了四十天的家庭崇拜指引,包括了每日家庭崇拜的诗歌、经文、祷告等材料,为的是不仅仅告诉我们的父母家庭崇拜很重要,也为他们提供必要的资源和渠道,帮助我们学习如何预备和带领家庭崇拜,以至于他们日后可以自行设计和预备自己家的家庭崇拜。

当全教会一同使用这份家庭崇拜指引的时候,鼓励我们的父母在这方面加强彼此的督责、互动和分享,也可以鼓励我们的孩子,在他们日常的社交活动中、教会主日学里分享他们家的家庭崇拜的状况以及他们的收获等等。以及来加强教会与家庭的互动和同工。

总结:

本文尝试针对家庭与教会在建造下一代的事工上提供一些建议和思路,包括召开家长会,尽量让孩子参与到主日崇拜中,尽量让主日崇拜的信息与儿童主日学的内容保持一致,为家庭预备主日学功课,建立教会里每个家庭间彼此的关系,以及为家庭提供家庭崇拜的指引。

我的这些经验和建议,是希望可以帮助教会的牧者、主日学老师以及各位基督徒父母们,在建造新一代方面能够有更多的互动和合作,彼此搭配和同工,一起建立我们的下一代。

所有这一切的背后,不只是事工性或技术性的,而是福音性的。唯有福音能够驱动我们、更新我们的所思和所行,更新和改变我们的事工。因为只有当我们真的被福音的大能所更新和改变的时候,我们才会愿意聆听老师对我们孩子的提醒和劝勉,我们才能够愿意让我们的孩子被神的话语所触摸和得着,我们才会愿意谦卑地与孩子在神的话语中同行,我们才能愿意建立以福音为中心的社交群体,我们才会愿意建立以福音驱动的家庭崇拜。离开了福音,这些方法也无法奏效。

希望在日后的文章中,更多探讨教会中的跨代传承等主题,但是在此之前,我想这些简单的、可实践的建议是众多华人教会可以参考的。

笔者也时常在不同的教会、基督徒大会和退修会中主讲与子女教养、家庭敬拜、教会中的跨代事工等信息,若是贵教会有这方面的需要,我很期待能够与贵教会有更多的互动和沟通,若是有需要我帮助贵教会开设相关的课程,或是主讲相关的大会信息,欢迎与我联络:calvinqinlu@gmail.com

🔚